随着清查风暴的日益纵深,十八里河镇"小食品"的产业链条被打破.
这对于整个食品行业来说无疑是件好事,但它也让十八里河镇的村民陷入迷茫和忧虑之中.
今后产业如何发展?未来的出路在哪里?都亟待政府给出答案.
不过,有市民说,十八里河镇的村民现在才知道为将来发愁,却不知道酿成这个苦果的群体中也有他们自己.正是因为他们的短视,和小作坊结成利益共同体,才导致黑作坊的泛滥."如今政府清查,他们才有所警醒,这是好事,应该好好反思."
"小食品厂走了
我们没了挣钱门路"
当喧嚣归于沉寂,十八里河镇所属村庄的村民们无奈地发现,利益的天平似乎对自己越来越不利.
人走了,房子没人租了,小厂子小作坊撤了,想在村里打工也没了去处.
对于这个现实,村民们不愿面对,但却是一个十分现实的结果.
李光贵(化名)是十八里河镇八郎寨村的村民,在郑州市区拥有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,他爱人小英曾在村里的小食品作坊打工.小作坊撤离,小英随之失业.
7月19日晚,李光贵站在自家空旷的仓库门口,独自抽起了闷烟.
"这些小食品厂早该治理了,生产的东西都不是人吃的.但是政府部门都不管,我们平头百姓要挣钱吃饭,更不愿意说啥了."李光贵虽然知道以前为小食品厂提供栖身之所不对,但他也没啥更好的办法.
"房租一年1.2万元,每月我爱人还能挣1000多元钱工资,家里有老人,孩子还要上大学.现在政府一清查,我们财路都断了,今后该咋生活啊?"李光贵说,对于未来,他不敢想太多.
在记者采访中,许多村民都有和李光贵一样的苦恼.
村民说,房租是他们收入的大头儿.至于小食品,虽然知道有害,但只要看住孩子少吃或不吃就行了.
如今,房子闲置了,也没有了收入来源.
顾客锐减,商户生意减了一半
这场清查风暴所带来的后遗症,远非房子租不出、村民没活干这两点,而是对整个十八里河的经济运行和村庄治安带来了连锁反应.
"生意少了一半."这是在7月20日晚记者对十八里河部分村庄商户走访时,听到最多的一句话.
在柴郭村,一家饭店的老板张先生告诉记者,自从开始清查行动,村子里依靠小食品产销生活的外来人口急剧减少,"都搬走了,夜市生意都不好了,刚能顾住本."
晚上8时,在站马屯村,记者在一家超市门口等候半个小时,只有3名顾客进店买东西.店员说:"都没生意,这几天比原来生意差了一半还多,再这样下去只能关门了."
另外,记者也走访了多家药店、诊所、浴池和手机销售商店,情况和上述商户大致相当.
"如果再没有人来,这么多商店恐怕都要关门歇业了,这对我们本村人的生活,也会带来不便.另外,很多商店都是本村人开的,没了生意,大家都不知道该咋办了."张先生说.
外来人员没活干,有人开始想歪点子
"人走得多了,治安形势也不如以前好了."提起清查"小食品"的影响,柴郭村的商户老程如是说.他的饭店位于柴郭村西北部,就在半个月前,在他饭店门口,两个男青年骑摩托车,抢走了一个女孩子的项链."听说村北头柴郭公交站附近,也发生了好几起类似的事情."
在该村南部,一家仓库的主人对于治安水平的下降,有着自己的看法."很多厂子都被查封了,外来打工的人员,没工作干,失去了经济来源,甚至连原来的工钱都没拿到,只能想歪点子了."
"现在村子里很多人,尤其是女的,不敢单独走夜路.尤其是村北头,一到晚上都没人."村民刘大妈坐在自家的门口,对聊天的街坊说:"现在待在家里最安全,没事别瞎跑."
没了"小食品",村民支起麻将摊儿
在记者采访中,多数村民言谈中对小食品作坊充满了复杂情感.几乎都知道有害,却都无法拒绝利益的诱惑.
"以前十八里河镇名声不好,一提假小食品,都说是在我们这儿做的.但那时我们有钱挣.现在政府清理整顿,只想着摘掉假冒伪劣的恶名,但名声能当饭吃吗?"李光贵不无忧虑.
李光贵说,说实话,谁不知道假货害人?但来这里租房的都是做小食品的,不租给他们租给谁?
"对于小食品,不能一查了事.最开始的时候,政府为啥不下工夫进行教育和管理?现在出事了,就全部撵走,因为这,我们一个村子每年少说也损失3000万元."柴郭村村民展鹏(化名)说.
"车到山前必有路吧."对于今后村子和自己的发展,李光贵也没啥主意,"政策到哪,我们就走到哪呗,走一步算一步,相信政府不会让我们饿肚子."
如今,猛一下子闲下来的村民找不到乐子,只有聚到一起打麻将.
7月20日,十八里河镇刘湾村,丁四妹(化名)正和几个年轻的姐妹打麻将."做小食品的都走了,我们也闲了.大热的天,也不好再跑多远找活干."
"没钱挣了."在一旁观看打麻将的李玲(化名)也插了句.她不会打麻将,又无事可做,"在家闷坐着没意思,过来看看热闹."
"十八里河落到这个地步,
我们也有责任"
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.位于城乡接合部的十八里河镇,许多村民靠的就是土地、房子.
土地是集体的,房子是自己的.加上临近万客来市场的地理优势,于是很自然地,吃房租成了许多村民最正常的选择.
在行政权力的强力干预下,小食品作坊(厂家)暂时"退潮"了.
然而,小食品作坊生存的土壤还在,如果产业发展不明晰,正常产业结构无法有效建立,说不定哪一天,小食品作坊(厂家)又会悄然回归.
"我们为他们(指小食品作坊)提供生存空间,也算是间接危害了很多人的健康.现在后果这么严重,也算是报应吧."李光贵说,有关部门监管引导不力,村民功利心较重,使得"小食品"成为村庄肌体上的毒瘤,最终引发了整个镇子的危机.
"十八里河落到这个地步,我们也有责任,"他说,"如果当初我们就把关严点,不把房子租给黑作坊,黑作坊恐怕就不会在这里扎根."
"抱怨之前应该先反思自己"
本报推出十八里河"改道"系列报道后,连日来,很多市民打电话谈自己的看法.
同样是做食品企业的张凯在同情十八里河村民的同时,也对他们的抱怨提出了批评.
"我们要多问几个问题,把思路理一理.为什么政府要清查'小食品'?是因为黑作坊泛滥.为什么黑作坊能在十八里河扎根?是政府查处不力,还有村民的短视,只管赚钱不管其他."张凯说.
"现在政府动真格了,村民才感到了危机.所以在抱怨之前,村民首先应该反思自己."他说.
对此,十八里河的村民也很认可.
"我们会遵守承诺,不再把厂房租给小食品生产者.可政府呢,能不能为我们做点什么,比如说招些正规商家来."李光贵说,"希望这次整顿后不要再走回头路,更希望有人给我们指条明路."
问及以后靠什么生活,老年人多是沉默,而年轻人把"到市区打工去"当成唯一的选择,颇有几分"走到哪算哪"的味道.
虽然在市区的工作挺不错,但李光贵对村子的未来依然牵挂:"你们认识的人多,能不能请专家给我们支支招儿,看看我们十八里河到底该咋发展."
